這些經過升級的美國經典跑車大可能來自電視遊戲，其實它們都是出自其造物主的念頭。
Words: Ollie Marriage
Photography: Mark Riccioni
Translation: Tony
元宇宙，這個術語現已成為所有在科技界行走江湖的人經常掛在嘴邊的字眼，背後顯然代表著某種未來，一個人人透過擴增實境而非實實在在的現實世界在網絡上渡過日常生活或者處理日常事務的未來。聽起來不是好像《Black Mirror》驚心動魄的劇集內容嗎？這種故事理應不會在現實中發生，可是信不信由你，這樣的未來其實已經近在眼前。
去年，菲律賓便有人放棄現實中的職位去了Axie Infinity上班（後者是一個以區塊鏈為基礎的線上遊戲，玩家可以把遊戲中賺取的代幣兌換成當地貨幣套現），因為他們從買賣電子寵物或者成為「豢龍氏」、獨角獸理髪師所賺取的收入，比現實世界的傳統工作還要豐厚。
不過人類的身心靈魂總是渴求身體接觸和創意，渴求一些透過活動四肢刺激左邊大腦的事物，這一點沒有人比Turtle Rock Studios聯合創辦人兼設計總監Chris Ashton了解得更清楚。
在加州橘郡某昏暗車房投影出一副骨瘦如柴的身影，Ashton的瘦削體型和蒼白臉色確實有點像個缺乏維他命D的遊戲玩家。情有可原嘛，畢竟他大半生都是在數位世界度過，先後創作了Counter-Strike、Left 4 Dead、Back 4 Blood等等赫赫有名的第一身射擊遊戲。不過他在這個晚上並非面對著一部電腦，而是對著一件和電腦完全相反的東西，一件類比風味濃到化不開的簡單工具，一部俗稱English wheel的金屬整形機。
「我就是在這裏鬆弛身心。」Chris說時反覆把厚厚金屬板在整形機滾輪之間推來推去弄出滿意弧度：「生而為人，便需要運用這雙手。人類本質上就是想創造事物，然而透過自動化和數位化，我們一生下來便少了許多動手動腳的機會，所以這個作業能夠帶給我莫大滿足感。」
他用整形機和整平錘花了許多個小時錘煉的成果，此刻就停放在車房門外。這部噴上鮮嫩豌豆綠的1970年Mustang Fastback，乃是他親自設計裝嵌，憑著無比耐性、好奇心和參考了一些YouTube短片後僅靠自己一雙手塑造出來的作品。
「我非常幸運，得以經營一間軟體公司賺了一些錢。我也曾擁有許多汽車〔信手拈來的例子便有林寶堅尼Gallardo Performante、麥拉倫720S、BAC Mono、AMG GT R、C6 Corvette ZR1和1969年Superbee〕」，最終多到我不想再去買車的地步，反而好想自己『造』車，而且不是為求賣錢，但求造出一些讓自己樂在其中，能夠稱之為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這部Mustang就是這樣應運而生。由於醉心於七零年代Mustang和車手個個向天借膽的Trans-Am大賽，Chris好想為自己創作一部適用於公路的舊派賽車。不過他為自己定下了一個基本條件——這部車必須功能十足。他用Ruffian形容自己所創的這套改裝風格，意即流氓派。
「我完全沒有製作汽車的經驗。」Chris說時發出自我否定的乾笑聲：「當然，我在成長過程中確實經常親力親為，跟許多買過一堆爛車的平常青年一樣會自己修修補補，想盡辦法讓這些無可避免會發生故障的廢物繼續撐下去。然而隨著年紀漸長，我得到了更好的工作，更好的工作則代表我可以得到更好的汽車，一些我想將之變得更快的汽車。後來我的生意越做越好，手上因此有更多錢可以購買工具，於是就這樣開始涉足汽車製作。」
身為一個資歷超過25年的autocross熱心玩家（autocross在北美意指在停車場上用錐筒擺陣的草根階層繞障賽），他好想自己的Mustang也有本事爭分奪秒，如此一來便得採取一切唯輪胎馬首是瞻的反常策略。須知autocross是車速相對低的賽車運動，成敗往往取決於車輛的橫向抓地力。Chris於是針對這個問題拋出了一個十分簡單的解決方案——使用粗壯輪胎。有多粗壯？前面寬達315mm，後面則為345mm，一律使用Toyo黏勁超強的R888R賽胎。之後要做的就是用自己一雙手製作一套凸出車身三吋的輪拱眉以容納這些粗壯輪胎，這部Mustang的伏地姿態亦因此大有臥虎氣勢，簡直與舊式Trans-Am賽車一樣劍氣四溢。
不過Chris未有就此收手。做了一輪功課後，他得知當年的Trans-Am車隊會在不犯規的前提下盡量曲解賽例以增強性能，做法有時甚至非常明目張膽。例如有些Mustang賽車會大刀闊斧把前懸吊支柱削短一吋以提升操縱性能，副作用是原本呈水平狀態的車鼻會變成指向地面，使得整部車看起來更加殺氣騰騰，所以Chris決定照蕭規曹隨。可是這樣一改，引擎方面便不得不遷就一下（福特正統派車迷請暫時迴避），具體地說就是只能換裝一副使用化油器的LS427。對，就是通用汽車用鋁合金製作汽缸體的7.0公升怪物，而且馬力現已增至625hp，扭力約有77.4kgm。
小心窺探的話，會發覺車上有許多講究「功能主導形態」的迷人細節。譬如仿傚69年型Mustang在車尾葉子板嫁接一個進氣口，或者在車頭葉子板切割出一些百葉槽幫助散熱。再如頭燈外側的進氣槽，以及為了方便進出而在全規格翻滾保護架上安裝鉸接式撐桿，都是功能實在的設計，不過這些設計的新鮮感都被古色古香的細節一一蓋過。
不出所料，Ruffian Mustang在社交媒體上引來好些人注意，NBA球員、說唱歌手和富可敵國的酋長都透過直接留言表示想買下這部車。不過在這個計劃上面花了人生中整整三個年頭的Chris非但無意賣掉這部Mustang，反而好想再下一城。於是他買了一部Superformance GT40 Mark I，著手製作另一部Ruffian。
如你所見，這部GT40的造型相當狂野，恍如一隻寬度非常誇張隨時準備好直搗《Mad Max》拍攝場景或元宇宙的偽cyberpunk武鬥派比目魚拖鞋。不過跟Ruffian Mustang一樣，這部GT40同樣講究功能，而且有別於元宇宙，是一件真實存在的有形事物。
相對於講究類比技術和舊派學問的Ruffian Mustang，這部GT40是大為不同的另一種猛獸，一隻立足於現代方法論和當今硬體技術的猛獸。由於車身用玻璃纖維製造，阿Chris毋須花大量時間用整形機製作車身鈑件，取而代之是不知多少次在午夜時分一邊透過IG向概念藝術家請教，一邊忍受著化學灼傷埋首製作碳纖維模具。你看，Photoshop雖有種種弊端，可是用之得當的話，其實不失為一件相當有用的工具，甚至可以把六零年代賽車和新潮流、新視野這麼各走極端的兩回事共冶一爐，因此創造出一些非常獨到而又無辱原著的東西。
不出所料，GT40身上處處都體現了阿Chris的手藝、心血和執著。譬如這副Ford Racing 52XS V8引擎（力能產生580hp和61.5kgm）所安裝的排氣頭段和手工製等長八爪魚排氣管，便好像仿照蛇妖美杜莎製作的金屬假髮，不但賣相嘆為觀止，還可以把引擎的經典美國唱腔發揮到淋漓盡致。
這套頭燈也是阿Chris的瘋狂力作。由於坊間所能找到的頭燈設計都未能入其法眼，阿Chris不惜花了一大筆錢買了一部手提3D掃描器仔細量度頭燈「眼窩」的尺寸和形狀，然後把所得數據輸入電腦重新設計，再利用3D打印機和哈利頭燈製作自己的「花押」大燈。結果他在這些頭燈上傾注的時間，比之前打造Mustang全身鈑件所花的工時還要長，箇中心血可想而知。
這兩件作品的共通之處在於糅合了一種源自賽車有型到爆而又適用於公路的自家製美感，autocross元素和粗壯輪胎則勝似為整個Ruffian造型畫龍點睛。那麼還有下一著嗎？阿Chris打算多做八部隨時可以叱咤賽道的Ruffian街車，雖然各不相同，但一律不會發售。首先是一部面向大型賽道的1964年福特Galaxie，擂台功夫主要有賴隱藏擾流裝備和……你猜到了吧，就是前後左右一律動用335mm狂派輪胎。所以大家一頭鑽進元宇宙之前，何不花些許時間為此時此刻存在的人間美事慶祝一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