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解南韓現代如何崛起，須從他們兩款南轅北轍的新產品身上探本溯源…

Words: Ollie Marriage

Photography: Jonny Fleetwood

Translation: Tony

午夜搭船渡東海。呃，難道是日本海？抑或黃海呢？總之濟州的地理位置具有重要戰略意義。我們此行目的地，就是這個距離南韓南端有一夜船程的島嶼。截至目前為止，這次出航的稱意程度令我不得不相信多佛港……各位想必料到我打算說甚麼吧。南韓人勤奮又富有組織力的本色，在裝運汽車和引導乘客上船的順暢新手法上可見一斑，過程快到你幾乎聞不到一絲魚腥味。

其實不是吶。話說在木蒲市碼頭泊好車後，工作人員指示我從車上卸下所有要帶上船的行李，然後叫我把車開上渡輪。於是我左閃右避繞過好些正在倒車的大小貨車駛下斜坡，經過重重支柱再倒車駛進車位。之後身穿油布防水大衣的船員便用鐵鏈把車輛鎖在甲板上，我則呆瓜一樣站在原地思忖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據小弟對國際通用肢體語言的理解，他們對我作出的手勢應該是叫我「沿著剛才開車進來的通道出去」。於是我在貨車、鏟車、貨櫃的裝卸大混戰中又一次左閃右避一直走回碼頭，拿起自己的行李去排隊登記上船，最後帶著迷惑心情走上甲板。

上船過程未至於很暢順，午餐的章魚腳倒是滑溜溜。我拜託導遊帶我們去一試地道風味，結果被安排坐在野餐板凳上從魚缸直接挑選食材，幾乎被餐桌上的屠宰場面看得我未食先飽胃酸倒流。

這是我輩所知不多的南韓一面。大家都見識過或者耳聞過這個國家幹勁沖天敢作敢為。電視、手機、小玩意、三星、LG，以至江湖地位越來越高的現代和起亞，無不反映了那份付諸實踐的毅力。這些見聞都不假，只不過你知我知人盡皆知，並非所有地方的經濟發展速度都是一樣的。正如英國人大談英格蘭北部「新發展」，韓國人亦好想把首爾的成功向南方傳播。

濟州既是一個島，也是一個開發項目。話說2012年，南韓中央政府宣佈了一個切實可行的先鋒計劃，以2030年為目標把濟州打造成零碳島嶼，島上將全面使用可再生能源。濟州之於南韓，就像夏威夷之於美國，當地經濟同樣有賴消閒娛樂，島形好似一枚栓劑，兩端之間寬約70公里。由於火山島上並無重工業，濟州對能源的需求並不大，污染物排放水平本來就較低，而且許多住宅都裝有太陽能板，島嶼四周更建有120座海上風力發電機。所以當地居民有較大誘因購買電動車（事實上濟州的電動車普及率位列全國之冠），充電器數量不比電動車少。不，你沒有眼花，這個開心快活的度假天堂確是最適合駕駛電動車的地方。

首爾亦然。我上一次踏足首爾，已經是七年前的事。當時整個城市煙霧瀰漫，許多人都指責那些煙霧是從中國越過黃海飄來的。不過情況似乎已有改善，如今從556公尺高的樂天世界塔俯瞰這個超級大都會，視野簡直清似水晶，低頭所見並非滾滾煙雲，而是恍如層雲的高樓大廈，樓群之間可見陡峭山坡拔地而起，令人頓時記起南韓本來就是一個山國。

「在首爾開車，感覺好似墮進Scooby Doo卡通的背景，四周循環不息地出現同一都市景象」

正停在塔下的現代Ioniq 6，正在努力嚥下最後幾粒電子準備奔赴480公里外的木蒲市。在首爾駕駛汽車，頗有先苦後甜的感覺。沒有行人道的橫街不但狹窄，還不時有速克達、卡板、鷹架和垂吊的電線阻路，與通衢大道乾淨整齊的情況形成強烈反差。一旦離開鬧市，多線幹道又會令人好不陶醉一直醉到忘乎所以。一個車位之隔，便夠你從方硬笨重變成苗條光滑

八十八公里。我一醉八十八公里後才赫然發覺自己已經身處郊區。首爾有一千萬居民，整個大都會區的人口達到二千五百萬。在這邊開車，感覺好似墮進Scooby Doo卡通的背景，四周彷彿循環不息地出現同一幅都市景象。Ioniq 6卻處之泰然，光猛車廂能夠馬上令人冷靜下來，各項控制的反應恰到好處，衛星導航會適時用提示聲號和呢喃細語指點迷津。我想要原汁原味，所以任由導航系統繼續用韓語，同時打開收音機領略一下在原產地聽K-pop的滋味。

這部電動車的主要硬體雖然與Ioniq 5一樣，77kWh電池和321hp雙馬達如出一轍，品質卻更上乘，懸吊吸震和隔絕功夫更加近似賓士EQS，同樣可以輕易劃破空氣（Ioniq 6的風阻係數是0.21Cd，EQS是目前唯一比之風阻更低的電動車），關閉煞車能量回收功能的話大可以「空檔」滑行多里，十分有助延長續航距離。

所以中途休息去公路服務站買零食時，我根本沒有必要給它充電。中途不充電當然是刻意安排的，因為Ioniq 6僅憑空氣動力學特性，每次充電就可以比Ioniq 5多走40公里。如果克制一點選擇225hp單一馬達和尺寸較細的18吋輪圈，最大續航距離更可以從515公里增至615公里，一次充電理論上夠我一口氣直奔木蒲。不過鑑於渡輪上無法充電，還是找個地方吃午飯順便充電吧。午餐地點就在我曾經去過的新萬金海堤附近。如果你喜歡超巨型工程項目，不妨上網查一查這道海堤，工程之浩瀚當能讓你大吃一驚。

下載BTS所有歌曲，加上一條通暢公路，果然好享受

對外國駕駛者來說，南韓不見得拒人於千里，甚至不像老外心目中的外國，許多路牌都有英文，西化程度比中國或日本更甚，社會整體氣氛開明友善。嘿，非接觸式支付果然令大家更易相處，不是嗎？於是我們就這樣行行重行行，像章魚刺身下喉一樣暢順無比直達仙遊島，儘管吞下前必須克服反胃的條件反射（仙遊島原本是一個離岸幾公里的小島，後來才被新萬金海堤連接至大陸）。

這裡的電動車充電器，識別英國信用卡的能力比英國大部分充電器都要高，充電功率更開始邁向200kW水平，新舊世界之差可謂立竿見影。不過縱有電氣連繫（包括注入電動車的電力和海堤輸往大陸的電力），仙遊島仍然給人一種正在努力向外界證明自己已經從一個僻靜漁港變成IG自拍勝地的感覺。島上風光亦確實令人讚嘆，長長沙灘外可見一串森林覆蓋的小島。我們當然把握機會不停拍照，直至日落時分才繼續奔往木蒲搭渡輪。

紅日高升，終於開車登上濟州最威風的地標——漢拏山。這座睡火山高1,950公尺，是南韓最高的山，海拔800公尺以上的山區已劃作國家公園。山上人跡罕至，滿山秋色之間唯見一條曲折公路穿過地上黑壓壓的熔岩。Ioniq 6的彎路身手比我預期更加淡定爽快，車身傾側控制得很好，扭力導引功能似乎十分積極想證明自己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這部車既能幹，又有效，較諸性格模糊的Ioniq 5，顯然把遊戲提升到另一境界。

遊客中心原來有一個驚喜等待著我們。生於一個百分之七十國土被山脈覆蓋的國家，南韓人非常喜歡戶外活動可謂順理成章，遠足更是舉國著迷的活動。就算在首爾比較奇葩的地區，專門衣料和健行靴也大行其道，濟州這邊則露營成風。直到幾年之前，現代汽車猶未進軍這個領域（儘管現代加上起亞的市佔率達到八成），如今卻把Staria客車變成福斯California營車的對手，只不過風格更加前衛。各位瞪大眼看看吧！新型Staria的設計何其精彩啊！簡直是在沒有傳承可恃的情況下，為一個四方盒注入個性和魅力的具體示範。

然而陶醉之前，必須提醒大家這款前衛箱型車其實有一個名副其實污糟邋遢的秘密——它是柴油車。光看外表，它似乎應該使用ID.Buzz那樣的電動系統，事實上卻有賴一副污煙瘴氣的2.2公升引擎驅動。不過此中另有玄機——為了給車上所有系統供電，它原來一個巨型電池傍身。可是你若真的需要借電，Ioniq 6其實支援V2L充電（vehicle to load）。所以我們打算找一個野營地點，用Ioniq 6的電力點燈，從而減低柴油罪咎感。從這邊開車回家大約要花三個星期，但至少可以省下酒店住宿費

Staria顯然另有一番駕駛滋味。經過兩天寧靜無聲無臭無味的駕駛旅程後，等候點火和應付機械振動與噪音的感覺似乎格外奇怪。Staria的駕駛坐姿不像福斯露營車那麼像貨車，側窗下緣低矮代表車廂較為暴露。自排變速箱反應懶洋洋，轉彎時顯得頭重腳輕擺來擺去，每逢彎角都會聽到露營用具滑來滑去刀刀叉叉鏗鏘有聲，令人好不擔心。

向西南面進發時，Ioniq 6一直跟在我後面。這部車的氣動力學設計十分高明，但是稱得上一件設計十分成功的作品嗎？不，至少比不上Ioniq 5。車身線條在車尾會合的手法相當彆扭，頭燈又好似吊睛。遠看雖然較為順眼，但Staria整體上更有自信，是一件散發活力的作品。有人代勞駕駛後邊的床鋪，足以證明你事業有成

漢拏山的山坡漸漸被農地取代，沃土大多開墾成柑橘園，四周通常用又乾又黑的石牆圍起來，火山岩果然好用。不過從經濟上來說，當地農業其實排在旅遊業後面。你知道嗎？我們這趟雖然走陸路，首爾往濟州其實是世上最繁忙的飛行路線，每天航班多達230架次（絕非手民之誤）。南韓經濟繁榮，首爾生活忙亂，所以每年有約一千五百萬遊客來濟州減壓，政府亦正設法解決隨之而來的污染問題。

濟州西岸岩石嶙峋，土地貧瘠，風光並非我所想那麼怡人。惟南北兩岸雖有優美海灘，觀看落日始終以面向中國大陸和季風的西岸為上。野營在這一帶原本十分盛行，但太多人露營逼使當局封鎖了許多營地，不過幸好現在是十一月淡季。於是我停好車幫這部客貨車接電，很輕易便接通Ioniq 6的電源，然後利用這些外部電力升高車頂摺起座椅，泡茶充電並點起氣氛很好的燈光，還順便播上一些音樂。過程中可見Staria的座椅編排經過深思熟慮，車廂給人異常寬敞的錯覺，整體包裝做得很好。

車身造型好奇特，幸好內在比較傳統

Ollie你就欣賞世界吧，我們會頂著寒風辦妥所有事……

「南韓作風讓現代汽車敢於大膽行動實現長足進步」

好一個彩霞艷麗的黃昏，風力發電機的霍霍風聲和電機嗡鳴隱約可聞，用車上電力支撐大局更叫人格外心安理得。問題是我覺得有點冷，這部很有型的營車卻有另一個污糟邋遢的秘密——車上暖氣同樣有賴柴油。這個並非當前的唯一能源問題，因為濟州目前仍然大幅落後於計劃，可再生能源的佔比只有兩成半。縱使島上電動車的普及程度在全國首屈一指，市場滲透率其實不外乎百分之六，遠遠落後於2022年的百分之二十三目標，可見電氣化進程尚未跟得上計劃。比例上，英國人在推動電動車方面反而走得更遠，去年總共買了191,000部電動新車，南韓是90,000部。

不過跟南韓對賭可得格外小心，因為他們的執行力非常高，見到問題就會想辦法解決，而且是立刻解決。這種民族性有部分源於國家經歷，我亦曾經在其他文章中提及過。韓國是夾在日本和中國之間的皮球，歷史上曾經有好長一段時間被中日當作政治足球踢來踢去，亦曾經遭佔領，在1910至1945年間就被日本併入版圖，重見光明後又因為爆發韓戰分裂成38線為界的南北兩韓。自此南韓便獲得美國堅定支持，氣勢如虹重新起步，以充滿自信又帶有一些放肆的姿態迅速增長大力開發。這份魄力在現代汽車、能源轉型和旅遊業上都可見一斑。

燈謎一則：有兩隻拇指而且剛剛被人偷走了錢包和車鑰匙，射一種生物

為了鼓勵度假人士多多去海灘日光浴，或者去漢拏山遠足，有關方面推行了減稅和激勵措施鼓勵民眾興建博物館。只要藏品不少於百件，加上一個展覽用的房間、恆溫設施和防盜系統，便有資格受惠。坊間因此出現了許多值得敬重的正派博物館，有些則傻到一塌糊塗。

所以翌日我打算來一趟觀光之旅，首先從巧克力博物館、泰迪熊博物館等等老少咸宜的熱門地點開始，Hello Kitty Island當然不在話下，之後再去見識一些比較稀奇的地方。譬如：貝殻博物館比你心目中的小兒科博物館大五倍；柑橘博物館氣味芳香出乎意料賞心悅目；玩具博物館儼如有人把兒童節目Blue Peter的麥皮盒紙藝作品傾倒進路邊停車場；濟州Figure博物館顯然因為某種嗜好走火入魔而誕生。欸？汽車和鋼琴又是甚麼時候變成博物館搭檔的呢？我們找不到迷宮博物館的位置，Pororo和Tayo對我來說莫名其妙；Osulluc茶博物館人滿之患；健康與性博物館門可羅雀。儘管考慮到雕塑狀態和展品四周情調一流的花園，後者頂多只能說是在生物學層面上老少咸宜。不怕說給大家知道，那些展品連我都覺得臉紅。

有人說明規則的話，Ollie也想玩一玩紅綠燈過馬路要小心

啊！是艾爾頓強博物館呢！Ollie如今每星期都會在那邊大彈Rocket Man

我最喜歡的是希臘神話博物館。這間博物館由兩幢坐落於山中一角的倉庫構成，館內處處可見塑像、支柱和一個揮之不去的問號——為甚麼呢？當局現已撤去這些鼓勵興建博物館的措施，可是看看韓國人在接納這些事物時表現得何其積極吧。這就是南韓作風，一種讓現代汽車敢於大膽行動實現長足進步的作風。Ioniq 6令他們陣中添了一個相當於甚或勝於特斯拉Model 3的長程行政級型號，歐洲現已有售的Staria則可能與ID.Buzz雙雙促成MPV東山再起。那麼濟州本身又如何呢？雖然不是一切皆按計劃進行，大方向卻已擺在眼前。濟州是南韓的實驗中心，負責試驗各種措施和方案是否可行，再把它們推廣到其他地方。現代汽車正計劃把濟州打造成崇尚氫能的中心，雖然有關技術尚未堪與電氣勢力平起平坐，但他們已經放眼更遠的將來。喔，這就是發覺海邊居然沒有炸魚薯條店或遊戲機中心的失望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