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車在賽道以外的地方不太管用，然而日本人為何那麼著迷於把它們變成街車呢？
Words & photography: Mark Riccioni
Translation: Tony
話說2009年，賓夕凡尼亞的Kelly Ann Walz為她心愛的寵物——一頭名叫Teddy的160公斤大黑熊——清洗身體時提早去了見閻羅王。違反淡水鱷意願硬要把牠養在自己身邊的印尼人Deady Tuwo亦遇上了同一惡果。豢養七十五種珍稀蛇類的紐約人Aleta Stacy在處理其寵物黑曼巴蛇的時候也悟得同一道理，畢竟被這種蛇咬一口，廿分鐘之內便會拜拜。
搞出人命總是令人悲嘆的事，但以上範例大概會因為你正在心想的一句話而顯得有點啼笑皆非，這句話就是「這人到底在想甚麼」。頂尖掠食者對於自己被逼成為寵物這種事不會善罷甘休，此乃不足為奇的反應，何況我等人類在牠們眼中不外乎一頓大餐。世人大多會滿足於養一頭在狗世界相當於福斯Golf的拉布拉多，畢竟那是很安全的賭局，應該不會因為幫寵物沖涼之類的平常工作而喪命。要是真的那麼不幸成為晚間新聞的新聞頭條，死因應該相當出人意表。
那麼隔籬那邊又如何呢？與珍禽異獸的寵物世界一樣，抗拒打安全牌的汽車發燒友在世上越來越多。這些人會看看TG有甚麼消費建議，然後反對道而行。買一部賽道啟發的街車？萬萬不可，唯有掛上車牌的賽車方能符合他們要求。既然是一頭綁上伸縮狗繩的山獅，你說哪邊會先出事。
可以在街道合法行走的賽車並非甚麼新鮮事物，畢竟許多賽車本來就是由街車改造而成。好像WRC這類賽事，便要求賽車必須「合法」方能參賽，世上更有一個汽車文化充斥著走火入魔色彩的國家進一步發揚了這種做法。那麼請大家準備好印染了Gulf賽車花紋的和服吧，因為我們馬上就要飛去日本。
汽車仍然是這個國家的王者。日本不但是世上第三大汽車生產國（年產量大約九百萬部），更有賴這門工業維繫國內經濟。以製造業為例，汽車業僱員人數在整個製造業大約550萬個職位中的佔比便達到八成九之譜，何況這個數字還未計及改裝商、維修店和賽車隊的僱員。
不過日本說到底也是Time Attack、飄移、峠racing等等賽車運動的發祥地。這個國家熱愛飆車，加上當地改裝業充滿活力百花齊放，不啻一個讓年輕車痴欣欣向榮的完美大熔爐。當地人甚至創造了一個用語——otaku——來形容這些發燒友。Otaku意即御宅族，意指「不惜損害本身社交技能也要沉迷於某一流行文化的年輕人」，被人這樣說也不覺得受到人身攻擊的話算你厲害。
任何對執念採取開明態度，而且會對執於細節予以獎勵的國家，總會出現一些「更有甚者」。好像豬井猛（Takeshi Moroi）這樣的人，便會開著Vern Schuppan當年的利曼戰車保時捷962C在群馬縣街頭出沒，Colin McRae Prodrive Impreza的現任車主松下純也（Junya Matsushita）則在東京大隱於市。
「汽車在日本是體現自由和表達自我的終極手段。」純也解釋道：「許多人，尤其是住在東京這類大城市的人，仍然與父母住在一起。所以汽車成為了他們的避難所，成為了他們釋放情緒的渠道。有些人喜歡low低，有些人喜歡古典。我嗎？我喜歡做賽車手的感覺。知道自己這部速霸陸曾經在賽車英雄手中叱咤世界各地，令我有一種一般汽車無法比擬的感受。」
如同所有表現形式，這種追求賽車感受的興趣也有許層次之分，玩法從但求外形似模似樣，至到講究不打折扣的粗獷駕駛感受不一而足。畢竟汽車是車主個性的延伸，一天十二小時西裝筆挺並不代表你的座駕也要反映出這一點。所以我們首先要去東京四十五分鐘車程外的埼玉縣，拜會三位似乎自從九零年代在電視上看過賽車節目便一往無悔的仁兄。
三部車連成一線，每逢出彎都全力加速領略正宗BTCC感受
外形正宗——埼玉縣街頭超級房車賽一族
1990年實施的BTCC Super Touring方程式，旨在一改之前Group A時代揮霍無度的風氣。賽例實施後的最初一兩年的確立竿見影，可是隨著豐田這些大門派加入競爭，之後又有威廉斯車隊為雷諾Laguna賽車注入F1科技，Super Touring賽事根本沒有可能長此以往地壓低參賽開支。
不過Super Touring的確造就了不少史上最養眼的賽車。這些賽車外形上其實很似各自的同名街道版，表面看來只不過是裝上巨型輪胎和大幅降低了懸吊，以及擁有一身如今很有代表性的賽車花紋。它們當年在英國俘擄了許多車迷，後來此風更傳至日本感化了秋山武史（Takeshi Akiyama）、新倉孝介（Kousuke Niikura）和山崎真彥（Masahiko Yamazaki。以上姓名皆為日文音譯，下同）。
既然它們可以完全停進車位，超商外的Qashqai為甚麼做不到呢？
「我小時候會在奶奶家中看賽車，因為她有接收外國電視衛星信號。」愛快155的車主秋山桑說：「WRC、利曼和BTCC都有看過。看見場上賽車貌似我爸爸所開的汽車，令我產生了終有一天也會這樣做的夢想。」
「我沒有參加賽車所需的財力物力，一顆心卻離不開愛快155這樣的戰鬥機器。它們的用途造就了賞心悅目的外形，而且要很有勇氣才能把它們開得很快。我從未親眼過這些愛快賽車的實物，卻在六年間製作了兩件複製品。其中一部使用1994年的賽車花紋，另一部用95年花紋。這些車給人的感覺好易上癮，我每次扭動鑰匙發動都會覺得自己好似賽車手。」
每次介紹自己那部富豪S40都無可避免把Rydell大名掛在嘴邊的新倉桑，年輕時期也曾夢想當賽車手。不過對於奧迪A4的車主山崎桑來說，Gran Turismo 2才是令他終生迷上BTCC的原因。
「我雙親擁有一部奧迪。當我看見遊戲中的Super Touring A4，根本無法相信它們骨子裏是同一款車。」山崎桑憶述道：「許多人因為那些不平凡的日本車喜歡上Gran Turismo，我喜歡這個遊戲卻是因為那些不平凡的歐洲車，尤其是那些賽道版，因為它們總是性能最好的。無論處於靜態或動態，這些賽車都有一種非常懷舊的色彩，我今後會繼續把這部車改造成名副其實的賽車。」
速度正宗——Civic賽車環狀一族
東京和神奈川之間簡稱Wagan的灣岸高速公路，如今仍然是日本汽車改裝界最著名的舞台之一。寬闊行車線加上長又長的平坦直路，令這條公路成為重火力改裝車發揮駭人車速的完美遊樂場。不過大阪亦不遑多讓，有一條短小狹窄滿佈急彎，不求馬力驚天動地，卻十分講究抓地力和靈活性的Kanjo環狀公路。
正當其他人呼呼入睡，這班傢伙卻想吵醒全城人
由於這是日本，坊間很自然出現了一種僅僅為了這條大阪環狀公路而生的次文化。你不妨想像一下有本事靠兩輪轉彎的輕盈前驅掀背車，結果雖不中亦不遠矣。Kanjozoku或環狀一族，乃從1990年代的Group A本田Civic獲取靈感。三十多年後的今天，這種由賽車運動啟迪的心態依然大受歡迎。
「如果你想開快車，最好一開始就用一部快車。」緒方大輝（Daiki Ogata）笑說，他那部EK9 Civic正是十分有力的佐證。「我年幼時會從姑姑家中俯望高速公路，可以幾個小時不停觀看那些通過公路的有趣汽車。到得考獲駕照時，汽車文化已經令我無法自拔。於是我當上了機械師，買了自己第一部Civic著手改裝。」
就緒方桑的EK9 Type R和柳桑的EG6 Civic而言，賽車花紋的意義原來並不限於得其形，還帶有一份向啟發他們的年代致敬的心意。不過這些花紋並非依樣畫葫蘆那麼簡單，而是具有本身的獨特設計。「我十分尊重EF Civic在1991年JTCC錦標賽所用的（花紋）設計，我這部車的花紋由創作Idemitsu Civic的好朋友設計，目的就是紀念當年的出光Civic。賽車應該擁有與別不同的外形，給人與別不同的感覺，速度也得十分凌厲。」
你知道啦，斑馬線盃格蘭披治大賽其實是全日本的電視直播活動
合法化——名古屋Trofeo賽車一族
來到名古屋這邊，玩法便較為死硬派，武田康忠（Yasutada Takeda）的林寶堅尼Gallardo Super Trofeo賽車便是最佳例子。這部林寶裝有氣壓千斤頂和Perspex車窗，車底離地距小到以毫米計，唯一透露其合法街車身份的線索，就是車尾那個偏置一旁的車牌。
從來沒有車牌這麼像事後追加的違章建築
「我曾經和Super Trofeo錦標賽的車隊人員共事，我記得自己當時心想在街道駕駛這些汽車一定很好玩。」武田桑解釋道：「這些車轉向反應更快捷，引擎聲浪更霸道，感覺好不特別。但我相信你若想在街上開這種汽車，同樣有需要知道怎樣用它們比賽。」
不過對29歲的戶田恭介（Kyosuke Toda）來說，在街上駕駛賽車的意義遠不止於一種極致駕駛體驗，更是一種個人生活風格。因為他所交的朋友，以至閒時參與的活動，都是由到處駕駛這部Saker GT的樂趣組合而成。
日本？哈，公路上居然有賽車出沒，圖中背景所見原來是當地的電車軌道
「我出生於1994年，所以成長期間錯過了許多很有代表性的賽車。」戶田桑說：「到得年紀較大時，我好想領略一下這些賽車，不過光是觀看YouTube的紀錄片根本無法滿足。當你親自站在馬自達787B這樣的汽車旁邊，當能感受到引擎振動透體而來，留下一種你好想縈繞不散的感覺。」
「選擇Saker GT是個容易決定。我負擔不起正版Group C賽車，Saker卻盡得其形。這部車為賽事而生，無論開到哪裏都會造成話題。小孩會指著它大呼小叫，老人家則好想知道它有甚麼來頭。何況300hp加上750kg，速度當然非同小可，每次準備開車都會令你十分雀躍，過程和事後都興奮莫名。這種事，許多新車，就算是那些速度飛快的新車亦無法做到，我覺得變得越來越重和電氣化的汽車更難做到這一點。我開車是為了領略駕駛滋味，賽車正是駕駛滋味的終極體現。」
「小孩會指著它大呼小叫，老人家則好想知道它有甚麼來頭」
戶田桑最後提到的一點，正是令這群車主走在一起的原因。新型汽車在許多方面的確更勝從前，卻未必可以捕捉到某些人的想像。在音樂世界中，你可以在世上任何地方用抗噪耳機以最高音質聆聽任何歌曲，卻無礙黑膠唱片再創銷量新高，黑膠唱片本身卻是一種並不完美，又會隨著時間老化變質和需要花功夫尋找的音樂載體格式。
正當我們越來越接近全自動駕駛時代，對於不經過濾毫不妥協的駕駛感受反而會越來越有興趣。對於一個仍然把圖文傳真機和DVD視作一種妥當媒介的國家，大家就別要指望日本會很快捨棄內燃引擎賽車吶。
把賽車登記成街車到底有多難？
嗯，這視乎不同車輛和國家，難度介乎難若登天和絕無可能之間。不過為了配合這個特輯，姑且讓我們把範圍局限於日本境內吧。據武田桑所說，最近當局修改登記規例，意味今天的玩家要像他那部Gallardo Super Trofeo一樣取得車輛登記會艱難到極，除非有關車輛已經持有登記証，或者本身就是改裝街車，否則一律免談。
除此之外，日本相當於英國MoT的「車檢」在某些地區可以嚴格到難以置信，那些改動過轉向、輪框、控制臂和其他機件的汽車尤其難過關。不過有一點值得留意，這些車主其實大多從事與汽車相關的工作，當中有些是經銷商，有些是機械師，亦有一些是改裝商。無怪乎這些玩家認識許多同道中人，甚至認識一些在車檢中心工作的朋友。此外，如果你碰巧選擇了一個大城市以外比較冷清的車檢中心，為這類汽車申請續牌兩年可能會突然之間變得更格外容易。
另一位不知就裡的路人即將成為經典香蕉皮惡作劇的受害者
且慢，Ultima不是可以合法開上街的賽車嗎？沒錯，這些街頭賽車在這些年間曾經屢創0-160-0km/h加減速紀錄。但這裏是日本，所以Ultima只能算是起步點，絕非終點。只要善用街車登記法例的漏洞，一場好戲便可以正式開始。你在圖中所見的黃色Ultima，就是用這個辦法換裝了一副馬力超過500hp的6.5公升383 stroker引擎。至於車尾外殻不翼而飛，其實並非因為車主在拍攝照片之前忘記扣上外殻，而是覺得沒有外殻更有型，我輩亦傾向認同這一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