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曼24小時耐力賽即將開始。我們決定全程保持清醒，不是為了紀錄賽事吶——你之後大可以到topgear.com重溫。作為一個孕育自美國NASCAR環境中的利曼新手，我希望體驗這裏的一切，沉浸在每把聲音、每個畫面之中，還希望帶大家一起見證。
Words：Alanis King / Pictures：Huckelberry Mountain / Translation：Makji
你可能聽過這個名字——利曼24小時耐力賽。這是一場在法國郊區13.5公里賽道上舉行的耐力賽，而今年適逢它的一百週年紀念。比賽場地利曼賽道（Circuit de la Sarthe）結合了穿過城郊樹林的公共道路和私人賽道，賽事中會出現原型車和跑車——這些車輛速度差異極大，還要在晝夜間互相迴避，爭奪各自的組別冠軍。
利曼賽車是一項重要的賽事，今年共有62輛車及186名車手報名參加。他們將在我到場後接下來的24小時內輪流駕駛汽車，休息期間還得繼續保持警戒。有人會發生意外，有人會遇到機械故障，有人會贏得比賽。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此時此刻人人精神抖擻，賽事即將開始。我們決定全程保持清醒，不是為了紀錄賽事吶——你之後大可以到topgear.com重溫。作為一個孕育自美國NASCAR環境中的利曼新手，我希望體驗這裏的一切，沉浸在每把聲音、每個畫面之中，還希望帶大家一起見證。
Tick tock.
利曼之前
賽事要到當地時間下午四點才會開始，這樣大家就能利用充裕的時間進行準備，同時令所有人在倒數時鐘開始運作前六至八小時保持清醒。我在週六的早上八點醒來，十點左右到達賽道。進入停車場後，比賽的氣氛開始慢慢滲入。
16:00
賽前Grid Walk已經結束——與其說是「walk」，實際上更像一大群人擠在一起。賽道現已清空，車子準備就緒，籃球明星LeBron James準備好揮舞起跑旗。天空上的飛機遺留紅、白、藍三色氣流，形成一面模糊的法國國旗。在我們所在的高度，史特勞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前奏曲（於《2001:太空漫游》中出現後在流行文化界地位超然）在擴音器中響起。當車子接近起點時，音樂加速。
車子隨James揮動旗幟通過起跑點，緊接的是一股震耳欲聾的深沉轟鳴聲：Garage 56 賽車。Garage 56是利曼賽車的實驗性組別，旨在展示技術，參與其中的的比賽車輛不能正式獲得名次。今年的Garage 56車是一輛配備咆哮V8引擎的NASCAR Chevy Camaro。它看起來像海洋小石頭中的一塊磚，但聲音大得仿佛地面快要裂開，眾人都笑了起來。
比賽開始不久，一輛凱迪拉克跑車就發生車禍，現場每人都大聲尖叫。
17:00
賽事已開始一小時，當Garage 56戰車每次駛過時人人依舊大笑。
18:00
我到訪車迷村，那裡盡是商鋪與提供食物的帳幕，還有一個是專為Garage 56而設的，擺放著一輛與參賽車輛一模一樣的兄弟。
至於Garage 56商店是一座真正有窗有門的建築物，裡頭放滿紀念是次比賽和NASCAR 75周年的商品。他們有賣一個帶有發泡膠鑽石的塑膠鏈，售價為40歐元，有人購買時我感到非常驚訝，連下巴也掉了下來。
19:00
我還在車迷區域，其中一個攤販正在兜售啤酒和長度接近我身高一半的法國麵包。我希望購買每樣一款，櫃檯的職員問道：「三明治？」
「只要麵包就好。」他們皺起眉頭，聳了聳肩，將一條沒有包裝也沒有餐紙的麵包放在櫃檯上。我拿起它，感覺比法國人還要法國。
20:00
Huck離我而去，他說要去幫電話充個電。我希望在接下來的19小時內能找到他。你知道這裡的太陽要待晚上10點才甘願下山嗎？
21:00
時間已過了五個小時。Hertz Team Jota的38號跑車早前未能完成排位賽，被安排於後方位置起跑，如今他一舉領先。車隊在比賽早期安排了一次進站，他們知道安全車最後會把大家聚集起來，按照分組重新啟動比賽——這使38號車與其他戰車一起躋身前16名。拜先前的車禍所賜，這件事馬上應驗。
38號車的車手葉一飛失控時，車子正在領先。事故導致車身破裂，車手不得不返回維修站。Huck跑去拍攝維修過程，這宗意外使車隊失去了幾圈的時間。
22:00
Huck和我坐在賽道上最後一個彎角，位置落在終點線前。看台並沒有滿座，唯仍然擠滿了人，足以扼殺僅存的手機訊號。
一場傾盆大雨突然降臨，還好我們及時坐下避免淋濕。
23:00
利曼賽道有個地標性的摩天輪，在整個比賽期間可以作為照片背景。我拉著Huck去那邊，堅持沒有用過遊樂園設施就等於沒有全面體驗利曼賽車。我們花了12歐元坐了四次，賽車在我們腳下轟轟作響。
在摩天輪上，我聽到下面有些尖叫聲和電子音樂。這是來自附近另一個遊樂設施的聲音——兩個人坐在一個連著一條類似巨型橡皮圈的開放式球體中上下飛盪，看起來可怕極了。
我告訴Huck，那邊是我們的下一個體驗，他同意了。
就在她的帽子飛起來、導致起點直線上發生一系列碰撞的一刻。
00:00
我和Huck到訪Hertz Team Jota的套房為電話充電。房間內空無一人，大家都出去歡度晚上。
我坐在套房的一個巨型窗戶旁，這邊可以俯瞰維修站。我和外面的空氣沒有任何螢幕分隔，每當一輛車進站完畢啟動引擎時，我便會趕緊用手指塞住耳朵——聲音很大，非常震撼。
我向外觀望，思索究竟曾否有人把自己的電話掉在車上。
今年的利曼賽車只有一位專業記者，這一點也不令人意外。
01:00
我們離開套房到下面去。有兩個女人身穿那些傻傻的暴龍服裝在車庫附近走來走去，不斷地利用爪子抓動空氣，每當有人要求拍照時就會發出「Roar」的聲音。我忍不住走了過去。
02:00
Huck和我決定去感受一下利曼的露營區，但漆黑的夜裏它們實在十分難找。我們穿越幾個停車場才找到一個，不過和我們之間還是隔著一個圍欄。與其繞道而行，我們找到了一個缺口並擠了進去。
露營區起初好平靜，人人都在沉睡之中。Huck的目標是要捕捉醉酒佬、營區喧鬧的一面。我開始覺得我們永遠無法做到。
就在此時，我們看見一個發光的帳幕，光線的顏色還不斷轉變：粉紅、橘、紅、綠、紫、藍，然後再重複，外面還有一個放著肉的燒烤架。
有些車迷為了觀看賽事而將自己的客廳搬到法國。
裡面有一群男人圍著一個木製的臨時吧台。他們問我倆想要喝些甚麼，嗅嗅自己的紅色塑膠杯子後準備為我們清洗。大部分男人都坐在露營椅上，一個較年輕的男人則站在吧台後面——他只穿著他的內褲，舉起兩隻大拇指讓我們拍照，還邀請我們唱卡拉OK。我們播著《Hotel California》，大概只唱對一半歌詞，吉他獨奏來的時候他拿走麥克風，重複著「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直到歌曲結束。
大伙兒要求我們再唱一曲，我選擇了John Denver的《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當我在Spotify上找到歌曲之際，原本只穿著內褲的傢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穿上一件棕熊連身衣，回來擔當我的狂熱粉絲並揮手大叫「去吧」，其他人則用共鳴版為平靜的旋律加上號角聲。此刻的我在想：「這就是利曼。」
歌曲播完，大家希望我們能留下來。不過為了大局，我們必須離開，我十分珍惜在那裡歡度的時光呢。
03:00
我的腳痛得要命，雙腿劇烈抽搐。非因天氣寒冷，我倦得發抖，於是找來朋友的一輛法拉利Purosangue SUV坐進去並啟動按摩椅。我們收聽利曼電台，得知Garage 56戰車在大氣電波原來跟現實世界一樣吵雜後不禁大笑。
04:00
凌晨四點的難熬之處在於你意識到這一切只過了一半。
05:00
有位駐場DJ出現在車迷村中一家名叫嘉士伯的酒吧內，那邊強勁的燈光好比大白天（雖未到亦不遠矣，這些月份的黑夜並不持久）。
DJ自凌晨4點15分起就一直播放音樂，當我走過該處並聽到在背景中響起那首卡絲卡達樂團（Cascada）的《Every Time We Touch》時，我瞬間感到重新活著。人群中有不少人在堆疊的貨板上跳舞、喝酒，不是每人都穿著衣服。
然而自DJ身上獲得的能量並不持久，我很快便感到疲倦、飢餓，不過我發現有一個售賣義大利麵的攤子仍在營業，於是我就買了一份麵。有個位處露台上的大型電視正在播放比賽，每當我看到車頭燈時它們的感覺就像太陽一樣刺眼，不知何故我偏偏選擇坐在它們前面。
我累到動彈不得，邊瞇著眼睛邊嘴嚼麵條，旁邊有不少人直接睡在桌上，我真希望可以加入他們。
這些人每人需要一大碗義大利麵，起碼對我們非常有用。
06:00
我身處地標之一的登路普橋旁，攝影師聚集在此拍攝星期天日出時刻的汽車照片。今天沒有日出，只有漸漸變亮的多雲天空。我們找到了一個碎石區坐下，每個人的頭都不自覺的垂下，筋疲力盡，唯一能讓我們每隔四分鐘提神一次的是Garage 56車隊的尖叫聲。
07:00
現在是利曼24小時比賽的第15個小時，比賽進入低潮期，清潔人員開始使用吸塵機和地拖打掃展示區，為大結局作準備。賽車隊的成員正在進入「省電模式」小睡片刻，DJ也收拾完畢離開現場，我們還剩下九個小時。
有些人選擇睡覺，有些人則興高采烈地脫下自己的褲子。
08:00
Garage 56批准我們進入一個瞭望台，那處可以俯瞰他們的車庫。隊伍在我們正下方進行了類似NASCAR的進站維修，只花費約10秒鐘就更換四條輪胎，同時進行更換車手的操作。七次NASCAR杯系列賽冠軍Jimmie Johnson從車窗爬出車外而非車門，與兩屆利曼24小時冠軍得主Mike Rockenfeller進行交接。
09:00
我有數分鐘時間訪問Mike，問問他開著又吵又大還極具美式風情的賽車馳騁利曼賽道的感覺所謂何事。他告訴我其他車子都很小，不得不從車門上方向下望才能看到他們。
10:00
Huck與我走到利曼博物館去，抵達後發現一條長長的人龍，亦發現兩件事：一，大家都為收看大結局而折返；二，我們太累了，實在無法站著這麼久，於是找了一顆樹然後坐在樹下。
幾分鐘後，Huck說我們得繼續前進。
「那麼你站起來啊。」我跟他說：「你起來我就跟著你啊。」
「那麼你幫我倒數吧」他嘆了一口氣。「五、四——」
「不不不，從十開始數……」
11:00
太陽出來了，我一邊享受陽光，一邊聽著從附近帳篷傳來的Backstreet Boys《I Want It That Way》回音。我不再覺得自己像一隻爬行動物，身體又回到了溫暖的狀態，我感覺自己重獲新生。
12:00
我們渡過了正午時分，我可以撐下去的。
13:00
Huck在有名的Goodyear飛艇上找到一個空位，決定跳上去體驗一趟。我找到一張椅子並坐下來，我的雙腿會感激我作的決定。
14:00
Huck和我意識到，我們一直以來只探索了全長13.7公里的賽道的其中一側。我們找到一輛穿梭巴士，前往位於賽道後半段的印第安納波利斯90度傾側彎角。這個彎角不僅因為看起來像印第安納波利斯賽道而得名，更是因為它下方真的舖有一層磚塊，就像在印第安納波利斯的一樣。
接著我們參觀了慕尚（Mulsane）——一條全長5.8公里、中間被兩個零散的減速彎打斷的大直路。Mulsanne深深地藏在樹林中，快速疾走的賽車像是要在荒野中逃離某些東西一樣。
15:00
利曼賽道大冒險中，一個被低估的部分是它給你帶來數之不盡的角度和視角。我們導覽團大約持續了兩個小時，其中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狹窄的泥濘小路上來回穿越樹林。樹木非常茂密，當你坐在車內時周圍仿佛是一片死寂。
直到現在，我都在想「究竟司機怎樣得知我們身在何方？這個司機知道我們要去哪裏嗎？」
16:00
「我整個身體都被防曬霜、汗水和油脂覆蓋著，我迫不及待希望前往洗澡。」
我們回到終點線附近的包廂（Paddock）為賽事結束作準備，我走到媒體中心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我原本以為這裏會十分繁忙，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又或者已經睡著，又或者已經開始透過電視觀看比賽。
可是對我來說這是最棒的部分。當你意識到經歷這麼一段長時間和倦意之後，車子仍在行駛當中，這是人類其中一個壯舉。
最後一圈開始了，車庫裏的人像螞蟻般湧進維修道，希望見證法拉利在缺席50年後重返這個頂級賽事，贏得利曼24小時大賽冠軍。
車子衝過格子旗開始減速，我整個人都放鬆了，比賽終於結束。我坐下來，自覺整個身體都被防曬霜、汗水和油脂覆蓋著，我迫不及待希望前往洗澡。
但這就是利曼，大家都在這裏度過了24小時。有人會發生意外，有人會遇到機械故障，有人會贏得比賽。
迎來賽事的結束後，我有感自己經已完成了這三件事。
